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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6章 第7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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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6章 第76章

失去蛇頭的蛇身重重打在地上, 切口筆直整齊,猶如兩條一氣呵成的畫筆。

鮮血從切口中源源不斷地湧出,水面被染成紅色。晚風吹過, 彌漫開令人窒息的惡臭。

直到風息漸止,一切歸於寂靜,蕭問鶴才反應過來:“……結束了?”

賀蘭熹和宋玄機一人踩在一個蛇頭上,確認它們沒了聲息後,賀蘭熹道:“好像是。”

兩人的身形甚至比不過獸王的一只眼睛, 卻可以一人一劍斬落獸王的頭, 完事之後還這般雲淡風輕地站在人家頭上, 仿佛他們腳下踩著的不是獸王之顱, 而是兩座平平無奇的山丘。

蕭問鶴看著眼前驚心動魄的景象,在獸王現身時沒軟的腿此時竟有些發軟。他記得,一開始神狐大人只是命令他們合力擊退獸王吧?

神狐從樹上一躍而下,繞著獸王的屍骸走了一圈, 目光轉向宋玄機和賀蘭熹, 狐臉高深莫測。

長孫策好生觀察了一番忘川三途和北濯天權留下的切口,又想起自己費了半天勁才在蛇身上劃開的小細口, 深受打擊地給自己找了個臺階——還好他們先弄瞎了蛇的眼睛並轉移了獸王的註意,否則這兩劍還真不一定能斬得這麽漂亮。

賀蘭熹從蛇頭上跳下:“你們都沒事吧——蛇蛋呢?”

白觀寧抱著血肉交織的蛇蛋, 微卷的長發黏在蛋殼上:“在我這,完好無損。”

六個少年站在血泊中,雖然沒人受重傷,但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到了獸王的血跡,宋玄機也不例外。

雪白的衣袍由血色點綴, 冷玉般的臉上多了一條鮮艷的血痕,宛若在雪中盛放的紅梅。

這樣的宋玄機的確別有一番風味, 但賀蘭熹更喜歡有貓耳和蓬松大尾巴的宋玄機。

狼狽的道友們讓賀蘭熹嗅到了天賜良機的味道,眼中的興奮更甚劍斬獸王之時:“大家身上都臟臟的,我們去靈泉裏洗洗怎麽樣?”

“有必要那麽麻煩嗎,一個術法的事。”長孫策給自己用潔身術還嫌不夠,順便幫了把無情道三美:“好了,不用謝。”

賀蘭熹看著宋玄機光潔如新的道袍,臉瞬間垮了下來:“……你走開,我不太想和你做兄弟了。”

長孫策一臉茫然:“為啥?我做了什麽?!”

祝如霜悄聲安撫賀蘭熹:“要不,離開無盡之森的時候,我們偷偷帶點靈泉之水回太華宗?”

賀蘭熹感動萬分:“好啊好啊。”

祝雲這麽好,想到祝雲在長孫策夢中的樣子,賀蘭熹忽然有種自己種的白菜要被拱了的不爽感。

他就此決定,萬一以後祝如霜問他“時雨你覺得長孫策怎麽樣,可不可以托付終身”,他就回答“還行吧,湊活,我覺得一般,但你喜歡就好”。

剛經歷完一場大戰的少年們需要稍作休整。一直高高在上的神狐大人居然主動邀請他們前往他的住處,這讓白觀寧很是受寵若驚。

神狐活了幾千年,又曾是藏玉仙君的道侶。賀蘭熹以為等待他們光臨的會是一座隱藏在叢林深處,古老神秘,珍寶遍地的狐貍宮殿,結果……

無情道們望著眼前在森林裏隨處可見,門口飄著枯葉的洞穴,陷入沈思。

白觀寧驚詫地問:“神狐大人,您住在狐貍洞嗎。”

神狐蹲在白觀寧肩頭,道:“我是狐貍,不住狐貍洞住哪裏?”

賀蘭熹:“可是您在太華宗的時候,不是住在神狐之居嗎?那裏也不是狐貍洞啊。”

神狐:“我喜歡住狐貍洞不假,但總不能強求為人的夫君一直陪我住狐貍洞吧。”

賀蘭熹:“!”

夫君……神狐大人居然稱藏玉仙君為夫君,不愧是結成了道侶的狐。

學會了學會了,他以後也要這麽叫宋玄機。

賀蘭熹忍不住瞄了眼宋玄機,臉蛋紅撲撲的,眼底還藏著幾分羞澀。宋玄機則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,對上他的視線後頓了頓,而後緩緩垂下眼簾。

賀蘭熹:……誒?

宋玄機這反應,難道又和他想到一起去了?

神狐大人的狐貍洞外面看似尋常,裏頭卻更加尋常。

神狐已有數年未曾化過人形,卻依舊保持了不少為人的習慣。

比如,睡覺要躺在毛茸茸的墊子上,肚子上一定要蓋好被子。

又比如,食物要經過精心烹調後再享用。想要狐毛柔順不打結,每日至少要用木梳梳毛兩百下……

在鮫珠的光輝中,六人一狐一蛇圍著蛇蛋坐成了一個圈。

【衍】迫不及待地想拿回它的孩子。蕭問鶴暫時不能把蛇蛋還給【衍】,只能抱著它耐心安慰:“別急,我們看完了就還給你。”

顧英招強迫【衍】懷上的血脈,怎麽想都不會是好東西。只是,連【衍】自己都不知道蛇蛋裏孕育著什麽,遑論是他們。

《異獸論》中記載過數十條【衍】孕育的後代,這些後代的形態各不相同,連長得相似的兩只都沒有。即便同為人和衍的血脈,也有人面蛇身和蛇面人身的區別——屍體還沒涼的無盡森之主便是個好例子。

因此,想要知道這條【衍】的生父究竟是誰,只有等孩子自己破殼而出。

蕭問鶴使出十八般武藝,拿著萬獸道院的法器對著蛇蛋一通研究,依舊一無所獲。

白觀寧向他的祖師母求助。神狐接過蛇蛋隨意掂量了兩下,道:“光是靠看,我也看不出端倪。帶回太華宗問問現任萬獸道院長吧。”

祝如霜提議:“既然知道此物絕非善類,為何不現在就將其銷毀,以絕後患。”

【衍】聽懂了祝如霜的話,在蕭問鶴懷裏驀地擡起頭,眼睛濕漉漉地瞧著他們,發出似抽泣哀鳴的低吟。

蕭問鶴於心不忍,連忙將【衍】收進靈籠:“這話未免說得太狠心了,萬一裏面是好東西呢?那我們豈不是濫殺無辜異獸了。”

神狐突然望向宋玄機和賀蘭熹:“你覺得呢?”

宋玄機:“毀。”

賀蘭熹:“只是有一點,倘若【衍】的孩子是鬼界殿下給我們設下的陷阱,我們即刻將其毀掉,會不會正中了鬼界殿下的下懷?”

神狐冷哼一聲:“你們無情道果然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,和北洛上神一個樣。”

提到自家祖師爺,祝如霜肅然起敬:“神狐大人,您認識北洛上神嗎?”

神狐語氣不悅:“自然認識。”

賀蘭熹好奇地問:“北洛上神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呀?”

《九州史》上只有北洛上神的豐功偉績,對於他本人的記載翻遍史書都找不到半句,更別說他的畫像或神像。

如今知道北洛上神相貌的,人界之中恐怕只有眼前的“老狐貍”。

“空有美貌,冷情涼薄,多說幾個字會要他命似的。”神狐想也不想地滔滔不絕,“用轉世輪回中‘今世之苦,來世之福’的說法便是:和上神單獨待上一日所受的苦難,足以保你下輩子一輩子榮華富貴。”

賀蘭熹“哦哦”兩聲,愉快道謝:“多謝前輩告知。”

長孫策用胳膊肘碰了賀蘭熹一下,用自以為很低其實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問:“老狐貍這麽說你們師祖,你不生氣嗎?”

賀蘭熹聳聳肩:“無所謂,師祖有美貌就行。”

神狐一言難盡地打量著賀蘭熹:“話說,你到底是怎麽進的無情道院?你這般看中美貌,又如此姿色,現任合歡道院長沒搶你嗎?”

白觀寧如實相稟:“院長搶了,沒搶過。”

神狐端著長輩的口吻感慨:“兩千年了,合歡道院還是被無情道院死死壓了一頭,我恨。”

賀蘭熹驚覺白觀寧和他祖師母的性子有不少相似的地方。莫非,白觀寧當初之所以能被合歡道選中,除了美貌的緣故,更是因為藏玉仙君當年在立下合歡道選拔弟子標準的時候,情不自禁地參考了自家道侶的性格?

“不過神狐大人,您既然那麽不喜歡北洛上神,為何還要用尊稱稱呼他,直呼其名不好嗎?”賀蘭熹頂著一張天真無邪的臉問道,“還是說,您不喜歡他,卻怕他怕得要死,故而習慣性地在尊敬他?”

神狐:“……”

神狐大人被賀蘭熹一通話氣到炸毛,偏偏無法反駁,只能梗著脖子轉移話題:“你們身上的傷不處理一下?”

幾人身上要麽是一些劃傷,要麽是巖漿所致的燒傷,雖然只是輕傷,也需盡快處理。

巖漿之傷處理起來略顯麻煩,對癥的良藥幾人都沒有帶在身上。好在配藥所需的東西都有,在《丹藥學》的考核中次次拿頭名的賀蘭同學也在,他們大可即配即用。

賀蘭熹端著藥材和煉藥爐去一旁制藥,宋玄機欲一同相隨。

長孫策隨口道:“宋潯去幹嘛?就你那《丹藥學》的水平,給賀蘭熹打下手都要被嫌棄吧,還不如留下和我們一起打牌呢。”

宋玄機:“?”

賀蘭熹:“?我才不會嫌棄!”

長孫策還想反駁,對上祝如霜警告的目光,楞是把話咽了回去。

祝如霜追上兩人,歉然道:“長孫經略心直口快,玄機你別介意。”

宋玄機:“不會。”

祝如霜:“對了,此次經略救了我一命,你們覺得我要不要送點什麽感謝他的救命之恩?”

賀蘭熹還未回答,宋玄機居然先開口了。

“隨你,”宋玄機語氣平靜,一點都不像是在報覆:“但他不過做了分內之事。”

祝如霜深以為然:“也是。”

神狐目送潯熹二人離開,神情頗為微妙。

白觀寧發現了神狐大人對宋玄機和賀蘭熹的另眼相待,恭謹地問道:“大人,我那兩位道友可是有什麽不妥嗎?”

“你說不妥……呵。”神狐上下掂量了白觀寧一番,問:“以你的資質,應該是合歡道院弟子中的佼佼者?”

面對長輩的長輩的長輩的誇讚,素來驕傲如孔雀的白觀寧乖巧又謙虛:“在同一屆弟子中,是的。”

神狐又問:“那你考核成績怎麽樣?”

白觀寧面露慚愧:“弟子不過區區第四,與排名第三的祝雲相差不大,但和宋潯和賀蘭熹相比就……”

神狐打斷白觀寧:“那兩個明顯就不是正常人,你為什麽要和他們比?”

白觀寧一怔:“大人的意思是?”

神狐頤氣指使:“聽我的,以後無論是考核還是試煉,你自動將他們二人排除在外就好——記住,你不是什麽第四,你是合歡道第一,太華宗第二。所以,只要你再努力一點,超過祝雲一人,太華宗第一便是我們合歡道的了。”

白觀寧雙眼一亮:“我知道了,多謝大人教誨!”

長孫策和蕭問鶴默默交換了一個“他們應該不是認真的吧”的眼神,這何嘗不是一種自欺欺人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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